《皇帝杀死了他的白月光》,是网络作家“萧望舒白月光”倾力打造的一本小说推荐,目前正在火热更新中,小说内容概括:皇帝曾情深意切对我说:“只有谢家女子,配得天家血脉,我的阿琬也姓谢。”后来他果然娶了谢姓女做皇后,一个个青嫩谢家女入宫,却又无声无息的死去。直到我入宫。洞房花烛,我们对坐在床上,他帮我取下繁复的衣饰。翌日,他亲手端来了那碗致命的汤药。.........
《皇帝杀死了他的白月光》小说介绍
《皇帝杀死了他的白月光》,是网络作家“萧望舒白月光”倾力打造的一本小说推荐,目前正在火热更新中,小说内容概括:皇帝曾情深意切对我说:“只有谢家女子,配得天家血脉,我的阿琬也姓谢。”后来他果然娶了谢姓女做皇后,一个个青嫩谢家女入宫,却又无声无息的死去。直到我入宫。洞房花烛,我们对坐在床上,他帮我取下繁复的衣饰。翌日,他亲手端来了那碗致命的汤药。......第2章
我感觉到内心的战栗,这战栗感让我又怕又开心,在亲昵中我感觉到和丝绒一样的光华美妙的下巴,竟然长出细细密密的胡子了。
好像时间真的过去很久,这恰到好处的时间却让什么东西沉淀发酵了,现在正散发出迷人的香气。
5.
那一晚后,我们也不经常见面,见面也视若无睹。
可他常常又会在四下无人时把我拖进角落,细密的吻便落在我脸上,脖子上,我们的身影交叠,像连理树枝般投射在竹影之上。
其他王子到了萧望舒这个年纪,膝下孩儿也有好几个了,贵妃是要一切尽善尽美,所以一直拖到最后才为他选妃。
选妃这事他不瞒着我,甚至连名册也给我看了,问我哪个好。
那些名门闺秀,有才有貌,是真的都好。
“可是,母后告诉我,只有谢家女子,配的天家血脉,我的阿琬也姓谢。”
我楞了一下,他笑看着我,用扇子骨狠狠地敲了我头几下,笑容真是意味深长。
年少时的心动,最是动人,有着不顾一切的冲动,誓言和诺言是一样的,不计后果,但在说出口那一刹那,绝对的真诚。
半年后,萧望舒娶了一个谢家女子,谢芸。那是我的远房表亲。
谢芸和谢琬不过一字之差而已,命运却是截然不同,在谢芸凤冠霞帔十里红妆嫁入天家之日,谢琬琰却只身坐在南洋的小船上飘摇,任凭混浊阴冷的海风吹干脸上的泪。
6.
第二天一大早,我就到海边守日出,只是没想没坐多久,萧望舒也跟着来了,我原以为,温香软玉,他会放纵流连。
“他们说你头疼,大清早的又来吹风?”
我回头笑望着他,我说:“因为我喜欢海。”
他在我身边坐下了,环住我让我靠在他胸膛:“忘了,你以前把海当半个家。”
我们相视一笑,不再多谈过去,只是十指紧扣。
我又说:“昨日那姑娘,是真的好,舞好,人也好。”
我们已经到了足够的年纪,去品评枕边人身边的枕边人。
萧望舒一脸失望的摇头:“莲夏不行,太年轻,不到火候,连莲花没有开,怎么能叫跳舞呢?”
我觉得萧望舒委实是要求太高,暹罗国是信佛的国度,他们的舞蹈是一种心神的沟通,若心不够诚,爱欲之火不够浓烈,花又怎么会开呢?
花开,说的是缘。
我原本身体不好,琼州之行后病又严重了。
到年末时听得最多的不是喜庆话,而是太医的苦口婆心,皇后您是积郁成疾,要放宽心,才能药到病除。
萧望舒听后也很生气,他觉得放宽心这药方是太医是敷衍了事,便命人把他拖出去打了一顿。
我继续吃药,但这各种药下肚,却如化了泡影,我的病情依旧不见起色。
开年后,暹罗亲王瑶泰带贺礼来南朝觐见南朝皇帝,萧望舒知我们是旧友,便他来昭阳殿与我短叙。
瑶泰不仅是我的旧友,还是我的老师,莲花舞,就是他亲手所授。
我们大约有七年未见,他看到我第一眼,似笑似哀,他说:“琬琬,你痩了许多。”
我尴尬摸了摸自己的脸:“还怕你说我老了,丑了,幸好只是瘦了。”
随即他眼中的幽暗散去,哈哈大笑起来。
我十七岁时,跟在瑶泰身边学琴学音律,后收到父亲的书信。
表姐死了,萧望舒要娶新后,谢家女仍是备选闺秀中的佼佼者。
父亲信中对我千叮万嘱,不管发生什么事,千万不要回来。
但是父亲不知道,在他这封信前三日,我还收到另一封信,熟悉的字迹写着,水来我在水中等你,火来我在灰烬中等你。
是萧望舒在叫我回去。
于是,我不顾父亲的劝阻,要回南朝选秀。
瑶泰受我父亲托付要阻止我回去,甚至于以权谋私,拦截了几百艘即将启程回琼州的商船,逐个逐个的查,直至把我揪出来。
“我知道你心中一直有个盖世英雄,然而这个英雄给不了你幸福,你应该在荷叶上起舞,在空谷里唱歌,找一个人,陪你看云卷云舒,赏日升日落。一旦接了这纸婚书,你就要和其他女人分享你的爱,忍耐他为了顾全大局而牺牲你,而且,你觉得他还是你认为的那人吗?”
他是成长在宫廷中的孩子,看了太多归宿在宫廷的女人惨淡的结局,他不是危言耸听,他的善意让我萌生了退却之心。
满月当空,海面平铺着明月的皓影,月光流转的亮银,照亮了瑶泰身后的刻在墙上的佛脸,多么仁慈和温柔。
“您说的没错,那里并不是一个适合我的地方,我也不知道那人还是不是那人,”我指着身后一望无际的大海,在海的尽头,是吞噬一切的幽暗,而我要前往的地方必须穿过那片黑暗:“三年前来到这里后开始信佛,因为抵挡不了离开他那种不安,我以为信佛能带给我平静,但是后来我才明白,至始至终不平静是因为我信的根本不是佛,我信的是他。”
我终于如愿以偿的说服了瑶泰,顺利离开了暹罗,但不是因为我勇敢,而是因为他生在一个有信仰的民族。
在这个国度,剥夺别人的信仰在他们的教义中,是一种罪孽。
7.
因故人重逢,我兴致好,精神也略好些,我与他聊到萧望舒偷偷在门外站了大半个时辰,都不自知。
要后来萧望舒留瑶泰用晚膳,瑶泰很识趣的先告辞,临走时却与我咬耳朵“瞧他那副神色,说他会在我碗里下毒也不为过。”
瑶泰终于是走了,萧望舒心情像打了胜仗一样好,让人叫来照云和我一起用膳。
萧照云今年七岁,是他的嫡长子,却不是我的孩子,就像萧望舒原本不是贵妃的儿子一样,他的生母卑贱,被萧望舒赐死,然后送到我身边。
我们一家三口难得享用了一次寻常人家的晚餐,我看着他们父子在餐桌上谈经论道,虽然吃不下东西,却感觉到身为一个女人的全部满足。
但这一方宁静,却被照云随身掉落在地的绢帕打断。
那绢帕是暹罗御贡丝织所制,上面绣了一朵白莲,莲旁隽永小字,写着“燕燕于飞,差池其羽。”
照云莫名招来一顿骂,被萧望舒赶回东宫抄经书。
照云抽抽噎噎的走出了昭阳殿,萧望舒像被抽了魂儿似的,坐在垫子上发愣。
“如果当初没有叫你回来,你会不会跟他在一起,唱歌,跳舞,身边儿女绕膝?”他抬头望着我,眼神无辜,像个被遗弃的孩子在等待我的答案。
我看到他的眼角已经有了细纹,下巴的胡子也不再只是青涩扎人,他的面容始终带着让人猜不透的沉府,他的微笑让人不自主的战栗,可是在我心中,他永远是那个月色与雪色之间,他是第三种绝色,新雪初霁般的小哥哥。
“是没有如果的。”我跪立在他怀中,亲吻他的额头,我从他手心中抽出绢帕来,将之拿到烛火跟前燃了。
在南洋的海面上,瑶泰拉着我坐着渔船乘风破浪,生死一线,只为了看一眼巨鲸产子的奇景。
水灯节时,我与他在红莲花海中跳舞唱歌,被拥簇着共饮一杯同心酒,在放河灯时,我偷瞄到他放在河中的莲灯上写我的是名字,而纵横交错的河流带走了他不能说的秘密。
时光如梭,万事皆过,那些美丽的回忆,连同瑶泰如夏日凉风过心的微笑,最终化作手掌上的一捧灰,吹掉后,就消失了,仅此而已。
8.
谢家晚辈之中,音真长的最像我,她是我叔父的小女儿,前皇后的亲妹。
音真叔父带她来见我时,才十四岁,叔父说让我姨侄俩相互照顾,希望谢家的血脉能融入天家,长流不竭。
当时,音真规矩的跪在地上,不规矩的眼神凝视着我,我看到一个漂亮到无辜的孩子,心里既喜欢又难过。
我想,她是不知道亲姐死的不明不白。
我让音真住在我的昭阳殿,最容易见到萧望舒的地方,音真很争气,与萧望舒一次偶遇后,就受到了招幸,然后她搬出了我的昭阳殿,有了自己的处所和宫人。
萧望舒的后宫,住着南朝四大家族的女子。
谢家女在其中最是显贵,也最是众矢之的。
音真入宫后,她在帝王身上得到的前所未有的盛宠,让别的掖庭女子看到我时,眼中多了几分敬重。
音真样貌虽像我,性情却不像我。
她爱秋意的悲凉,我独喜春花的绚丽。
我让她取悦萧望舒,让内务府为她做浓烈颜色的衣服,但那些衣服她穿过一次,便扔到我看不到的地方,继续穿她的白她的青。
入冬后新做了衣服,内务府管事对我禀报,说音真授意他们做了一件圆衫。
我大吃一惊,突然像是不认识了身边的人。
圆衫,只能是皇后所穿的正礼服。
我突然觉得头疼,原来音真她是知道亲姐死的不明不白,但这并不能阻止她对我所在的昭阳殿的觊觎。
9.
在昭阳殿外,是太液池。
音真的皓月殿离这里不远,弦音雅笛发出的美妙声音从那边飘到了这边,侧耳倾听,还能听到这靡靡之音中夹杂着男女欢悦的笑声。
我坐在殿门外的台阶上想,音真怕是知道我此生都无法孕育。
那么,谢家知道多少,又授意了音真多少?是因为知道我无法产下带有谢家血脉的孩子,所以便送了新的祭品进宫来取代我对吗?
那么萧望舒呢?
他又知道多少?
经年以后,他会不会突然想明白,对音真动了恻隐之心,愿意让她剩下他的孩子。又或者,他和谢家已经达成新的协议,甘愿让我做一枚弃子。
我突然觉得很冷,冷到骨头里。
我不是不相信萧望舒,只是这周遭的一切,让我不知道到底该相信谁。
当年萧望舒选继后,我经过反复的落选,反复的破格提取,几乎可以用三灾九难来形容我多舛的皇后路。
我出嫁时,父亲一边为我梳头,一边对我说:“我对你的要求不多,小时候希望你结交权贵,是为了长大后给你结一门体面婚事。”
我望着铜镜中父亲一夜苍老的面容,笑着问他:“一国皇后,不够体面吗?”
“虽体面,却太沉重了,阿琬率性心软,于父而言是幸,于谢家,帝王,后宫,苍生而言,却是不幸。”
他在送我出阁前,犹豫再三,还是说了最不想说的话:“事到如今,仍需提的一句,你体内流着谢家的血,不管我们父女在谢家高墙内身份地位如何,出了谢家这道大门,你就代表着谢家,谢家给了你多少荣耀,你就要付出多大的代价。”
谢家是南朝的名门望族,仗着伺候了几朝君主而目中无人,可是任凭再如何显贵,抚了龙的逆鳞,便是死罪。
先帝早就对谢家有所忌惮,却不如他的儿子出手果决,我不在的这些年,萧望舒对谢家剥权打压,不念旧情,谢家已今非昔比。
我拽着写着“同气连枝,一荣俱荣,一损俱损”的帕子,踏出了谢家门。
那日是三月三日,记得阳光和煦,天色晴朗,我却像是赌桌上的赌徒,因赌注上压的是上百条的人命,而害怕的浑身发冷。
我还记得,我的新婚之夜,喜帕揭开后我看到朝思暮想多年的眼睛,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睛里,承载的不是欢喜,而是嘲弄。
他说:“作为谢家穷途末路的棋子回来了?”
我犹豫了一下,点了点头。我看到萧望舒脸色瞬间阴沉,转身拂袖就走。
“外面虽好,”我拽住他宽大的衣袖不许他走,我看着他瑟瑟发抖:“可是心如果没有栖息之所,走到哪里都是客死他乡。”
他愣了一下,弯腰用力的抱住了我。
洞房花烛,我们对坐在床上,他帮我取下繁复的装饰,帮我脱掉厚重的圆衫。他轻抚我的脸,就像他第一次亲吻我的样子,将心情一点点落在我脸上。那夜,我们就像一对真心结合的普通夫妻。
第二日,那碗药也是由他亲自端来,在不能确保未来储君为成为谢家的傀儡时,他宁可扼杀掉一切可能。他看着我喝下去后,侧过脸,我看到他的肩膀颤抖了一下。
我伸手揽住他的脖子,将脸贴在他的胸前,我告诉他:“别怕,虽然从此萧望舒多了一个仇人,却也多了一个盟友,多了一个偶尔可以放下身份全然相信的人。”
10.
我成为皇后后做的最多的事,便是在书房墙上刻写“忍”字,当心字最后一点落下时,便觉得这世间,没有吞不下去的委屈。
萧望舒与年少时相比,从样貌到性情,都变成了两个人。
他猜忌,暴虐,喜怒无常,深不可测,他的愤怒会让人吓的两股颤颤,他的微笑会让人心生出从脊梁延伸到骨血的寒意。
我们经常为了各自的利益而争吵,好几次让我觉得真的会死在他手上。
但我又侥幸的活了下来。
当我们看向同一个方向和未来时,他又会欣喜若狂的将我抱起来抛向空中,每当那时我能感觉到,他依旧是我认识的那个萧望舒。
再后来,我也变了,能够微笑着看着那些讨厌的女人爬上他龙榻,而当我除掉一个鲜活的生命时,也毫无恻隐之心。
然而孩子,是恩爱男女之间一道光。
我明知道我和萧望舒之间永远不会有这道光,失去这道光,却让我常常怀疑我们有过的情深意切是否只是一场幻觉。
所以,当萧望舒对我说,让音真生一个长的像我的孩子,留在我身边,继承他的大业时,我是真的生气了。
终于等到了能让他放心让谢家女为他生子的时候,他的格外开恩却让我感到愤怒,甚至在漫天大雪的天气中,依然觉得浑身似火在燃烧。
风雪中,湖心亭上挂的灯笼闪着几乎感觉不到暖的红,忽明忽暗,如梦如幻,在皓月馆闭馆的门声响起时,那点星火也突然灭了。
这壮丽的皇宫,到了夜里,总有点凄凉,而皓月馆内,此时因男欢女爱作祟,却是热闹的。
在这种风雪月夜,宫中的人最易疯狂。
那一晚,我也是魔怔了,不知怎么就追到了湖边。
我看到一位被我处死过的女子从水中站了起来,七孔流血让她曾经姣好的面目可怖渗心。
她拉住我的手,问我你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死?我发疯似的尖叫,但仍抵不过她的力气,我被拽入水中。
11.
我醒过来后,萧望舒就在我身边,夜深人静,昏暗的烛光照着他憔悴的脸。
我发现他好像是老了,原来人不是一天一天老的,是一夜之间老的。
他紧紧握着我的手,他告诉我:“你被发现在驶向湖心亭的游船上,就你一个人。你睡了很久,差点以为,你不会再醒来。”
“是做了一个梦,”我声音沙哑,额头发烫,神智却异常清醒:“梦到春天,河水破冰而流,云彩被阳光染成五颜六色,甘露一点点凝结成珠。开得很好的桃花,长长地折一枝下来,插在大花瓶里,坐在花瓶近旁,我们在说话,在那周围,有小鸟和蝴蝶飞翔。你可知,雪化云开的明媚,像极了你眼眉?真是,有意思极了。”
萧望舒突然不说话了,神游的恍惚,我叫他的名字,他也不应我。
那晚过后,我和萧望舒都变了。
萧望舒一夜之间从狂风暴雨变作了宁静致远。
更多的时间,他在纵情声色与安静的陪我中,他选择了后者。
我人虽醒过来,却知道我是病了,以后我的每一个梦里都充斥着婴孩的啼哭声,女人惨叫,鲜血流淌地面,美丽的头颅滚落石阶。
我有种预感,我的病是不会好了,但心境越发平静。
宫里的女人,是没有长盛不衰的恩宠的,即便有,那也是要折寿的恩泽。
12.
音真短暂盛宠后失宠了,皓月馆门可罗雀。
深宫中的趋炎附势人情冷暖,在此刻尤为凸显。
我原以为她会来寻求我的庇佑,但她没有,遇到不得不见的场合,她对我避如蛇蝎,然而我无意看到她凝视我的眼神。
满满的灰,阴湿的冷,像这个多雪的冬天。
我有过不解却没有细问,因为那时与我身体每况愈下的是谢家的运,我常常为谢家那些纨绔子弟愁的心力交瘁,但他们似乎并未感到这个家族在风雨中摇摇欲坠。
萧望舒说,为了让我跟他斗更久一点儿,他从昆仑山请来一位天师,专门为我作法祈福。
他以前是不信这些的,我觉得可笑,却还是任他摆布。
立春前,我们每日抽半个时辰坐在昭阳殿的石阶上发呆已成惯例,他让我依偎在他怀中,一日日看着桃花树在日渐浓郁的春意里开新枝,抽嫩芽。随着气温回暖,我的气色好了许多,也许是天师真的是有些用吧,我的身体从一无起色到时好时坏,也是一种进步。
虽然这也让萧望舒时时处于忽喜忽忧的情绪中。
“你可要好起来啊,治不好你,就砍了那神棍的头。“
“明知神棍还信,你难道是昏君?”
他笑了起来,抱紧了我:“我是昏君,你是妖后,这不是刚刚好?”
宫中盛传着我不是个德泽后宫的好皇后,心狠手辣,蛇蝎心肠,甚至有残害皇嗣之疑,所以妖后喻我,并不算错。
这时,他突然毫无征兆的问我:“为什么要回来?”
我没有应声。
萧望舒低声说:“你心里明白的,所深爱的那个小哥哥,早在废太子奇异暴毙时已经死了。”
我自然也明白,在这宫里,太多的奇异而亡是没有溯源。
这宫里被束缚住了太多怨愤的灵魂,他们无时无刻不在活着的人心里咆哮。
我认真想了想说:“为谢家。”
默了默又道:“我知道有一个人,明明很天真,却一生都在伪装残忍心狠,心疼这个人在狂风暴雨中忍受寂寞,所以回来了。”
这个答案让萧望舒有点气恼。
因为在这句话里他不是高大巍峨的,令人恐惧的。
可拍拍我的后背,目光却是温柔的。
隔了一会儿,他叹道:“我现在都不知道是对是错,终于娶到你。”
我记得我十四岁时,他选太子妃,第一轮就放弃了我。
当时他给了我很多解释,比如那个地方不适合我,比如他不想把我变成政敌。
我知道宦海颠簸沉浮,会历经生死,他是这海中注定没有可以停靠岸的船,只能随波追流。
既然他靠不了岸,那就让我跳下了海去追着他罢。
13.
春华烂漫,青空遍染,一眨眼,又是一个三月。
昭阳殿门前的桃花树终于开了第一簇花,却开的透点儿淡淡粉的白,不是那么漂亮,透着一股美好将逝留不住的惨淡。
我跟萧望舒对这桃花树都曾畅想过花开的时候有多美,届时我们要同坐树下唱歌饮酒。
可它开成了那样。
萧望舒不很满意。
大抵是期望太猛烈,自然也有更大的遗憾到访。
日子到了三月三,萧望舒说给我准备了惊喜。
他早早的出门去筹备惊喜,只等我梳妆打扮完就能见到。
宫人在帮我梳洗时,殿内似有吵闹声。
原来我的侄女音真,冲破了重重阻碍,径直冲进了寝居。
她拿着匕首对着我大声嚷嚷,娇嫩的年纪,却像一个疯妇。
“你看你都做了什么?毁了我们,背叛了家族!”
立春之后,轩窗已自喜微凉,音真却穿的很单薄,单薄的她整个人像纸片儿似的,要被风吹走了。
她疯狂的笑着,眼泪从苍白的脸上滑落。
她将一封血书扔在我脸上。
一群宫人涌上去,将她制住。
剩下的,扑过来抢信。
想阻止我看信上的字迹。
但我已看到大半。
一场有谢家参与的叛乱被萧望舒不动声色的镇压。
叛乱平息后,音真的父亲被处以绞刑已死在他乡。此次叛乱,谢家精锐全损于此,连我父亲也没有逃过。
我瞬间感觉到心脏像被箭刺穿,只剩下汩汩的热血往外涌,就快被放空。
音真却还在伤口上捅刀,言语激烈的嘲笑。
“阿爹在我入宫前还告诉我,谢家一损俱损一荣俱荣,小姨是不会害我的,可你自己生不出孩子还杀了我的孩子,谢琬琰,你会下地狱的,你会被所有无辜惨死的谢家人诅咒!”
原来,是这样吗?
除了信上,死去的谢家人。
还多了一个谢家孩子的亡魂。
不管是信上的内容,还是音真的话语,都让我震惊的天旋地转,我不想去相信,这就是萧望舒要给我的惊喜。
我宁可不要,不想听,看不到!
但我已经什么都知道了,整个人像是瓷做的娃娃被外力击碎,在人看不到的地方,簌簌往下坠落。
音真被人强行拖走。
我恍惚的很,连张嘴说话的力气都没有。
完全没办法思考,都不知道她被带去了哪里。
不停的有人往我嘴里喂参汤,跟我说话。
许久后,我的神智稍醒,我追问一直伺候我的宫人音真孩子的事。
她告诉我,是有过孩子又小产了,而所有人都猜测是我做的。
难怪了,音真失宠后,掖庭女子见到我时都充满了恐惧。
除了她们,除了音真,连谢家人都认为我是凶手吧。
一个连自己亲人都不放过的女人,怎不令人害怕!
14.
这时,我突然不想去追究对错,不想去知道所有的细节。
只是很想见到萧望舒。
那种跟时间在赛跑的心情,让身体异常燥热,脚似踩在浮云,心中像堵着一口吞不下的嗳气。
我催促宫人:“快去找他,快去找他。”
他们都不知道我想要找谁。
只有一直伺候我的宫人,突然一愣,眼眶漫上水雾。
她哑着嗓子喊:“快去请陛下啊,还愣着干什么!”
对了……
对的。
快去,快去找他……不然,不然就来不及了……
人走了,我又催促宫人立刻为我梳妆打扮。
要最亮丽的颜色,最鲜活的妆容,我要以最漂亮的样子,迎接他。
我穿戴好后,被人搀扶着,倚在宫门前等他。
人却是望眼欲穿。
时间就像等过了一整个冬那样漫长。
好歹,他终于还是出现了。
萧望舒终于出现在长廊末端。
他戴着青箬笠,穿着绿蓑衣,神色匆忙向我奔来。
我笑了,张志和的《渔歌子》是我的最爱,他还记得。
当他站在我面前时,像个孩子,献宝似的在我面前转圈圈:“你看,青箬笠,绿蓑衣,你还记得张志和的《渔歌子》吗?惊不惊喜?”
我记得。
我当然记得。
我一辈子都不会忘。
那是我一生中,最开心的日子。
我本张口说“你可真滑稽”,然后开心的投入他的怀抱,亲吻他。
但是我太不争气了,我刚一张口,一直堵着那口气便喷了出来。
原来那不是一口气,是大口大口的血。随即,我轰然跪倒在地,像个坏掉的软塌布娃娃,不管怎么捞都捞不起来,拉扯坏了他的绿蓑衣。
他抱着我从震惊、到愤怒,到绝望。
我却借着最后一口力气,要他答应我。
“我这一生,虽被戳的千疮百孔,亦沾满了无数人无辜的鲜血,虽为傀儡为他人而活,却也为自己随心所欲,有过痛,有过遗憾,有过内疚,有过不甘心,但,不后悔……”
因为不知道还有没有睁开眼睛的可能,匆忙中我不得狠下心:“皇后在,谢家在,要是有一天我不在了,下一位皇后,务必姓谢,这是我最后的请求。”
15.
十四岁时,有那么一个夜晚。
世家子弟相聚一团玩闹,不知谁带来民间蓑衣箬笠,硬要玩游戏输的人假扮渔公渔婆。
我和萧望舒虽是胜家,却失去了一次扮演机会,事后,我一直念念不忘。
我睁开眼睛时,萧望舒坐在我身傍,脚下放着一套渔公渔婆的蓑衣。
在我眼中,他变回了十九岁的样子,粹白的衣,平和恬静的笑,身上笼罩着那种脱离世俗的朦胧美感。
他起身为我打开一扇门。
不远处,桃花柳芽初生有如作茧似的,小鸟和蝴蝶绕那一簇红艳桃花飞翔。
果然是很有意思的。
萧望舒躺在我身边,他的目光穿越了前世,望向了来生。
他说:“阿琬,若有来世,我们就做一对渔公渔婆吧,不要有太复杂的身世,也不需要太多权势,只是我打鱼,你织网,生一对孩子,让他们像鱼儿一样快活在水里长大,这样就好了。”
他把那话说出一种隔世的静穆。
我点了点头,手指攀上他的手:“好,那一定,是很有意思的。”
“那阿琬就睡吧,等到了下辈子,我会叫醒你的。”
萧望舒侧转过身,一只手搂着我,亲吻我额前的碎发,无限温柔下。我终于感到一丝前所未有的轻松,放心的合上双眼,只等着那最熟悉的声音,再次将我叫醒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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